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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家乡成了网红城市,和我有什么关系”

在社交媒体上写“城市传记”的年轻人,有多少真正生活在当地?

2024年4月,“B级旅行”博主史里芬发布了一条有关“C城”自贡的视频,灯会上的高饱和度炫彩光影、魔幻巨物稳定输出。但与他“冀学”系列视频时期的吐槽狂欢相比,弹幕中频繁出现类似“有点好看666”“赛博朋克”“好牛”的正向评价,呼应着社交媒体上主打“夸夸式围观”的小城探索指南。

公众口味的变化似乎指向某种良性变化:来自更微小的“地方”的审美及其生活状态,正在挑战“一线”与“新一线”垄断的理想城市模板,人们开始从城市梯级中心之外的位置寻找多元性——就像在所有走向后现代的社会中都会发生的那样。

“这样的结论太浪漫了。”史里芬说,鉴于中国城市差异大,发展路径遍布不确定性与复杂性,轻易比较、分类、总结趋势是冒险的,就像“为点醋包一盘饺子”。

交谈中,他拒绝将城市的互联网呈现等同于现实,拒绝将特定城市的样本“升华”为参照系,也拒绝笼统地定义“C城”。

比起一系列发展情况不尽相同的“C城”,史里芬更多谈到的是理解中国城市的方法论。他觉得,城市并不是一成不变的,主体换了,视角换了,看到的将是大相径庭的故事。所以,他更关注城市的具体经验,当它们形成联结,形成呼应,地图上对应的某个暗淡角落就有可能被点亮。那也是有形的地理空间与标签之外,城市的一种重要形态。

以下是《新周刊》与史里芬的问答。

《新周刊》:你会如何定义“C城”?

史里芬:我认为所谓“C城”并没有准确的共性,如果有的话,大概就是完全不在一二线城市之列,且面目模糊。为什么会这样说?因为“车牌为C”这个共性之外,每个城市的区别都非常明显。

比如山东的“C城”是淄博,人口数占全省人口比重只排到全省16个地级市中的第11位,而比它规模更大、经济发展水平更高、城市对外开放更早的烟台,却是鲁F和鲁Y。类似地,江苏经济发展最好的“苏锡常”,与省会之间隔着的那个“C城”是徐州;广东的“C城”珠海,可能比西北地区的所有省会都要厉害。总之,想要去比较、概括,难度很大。

《新周刊》:如果我们非要以几个著名样本概括“C城”印象的话,某种“局限感”还是很突出的——或者是历史文化名城,但关于它们的当下很难定义;或者曾经被赋予重大战略意义,但现在地位不如从前,又带着历史包袱;或者直接被排名、景点、特产、公共事件扁平地定义了。你对这种“局限感”怎么看?

史里芬:除了北上广深之外,哪个城市不具备这样的特点呢?当我们谈论一个城市的发展,必须不断地去询问语境,去更精确地找准角度和主体。

比如所谓“历史包袱”,历史包袱的主体是谁?是这个城市的几百万人口吗?

还是这个城市本身可以抽象为一个主体,有它自己的意志?还是这个城市的管理者,或发展主导者?

而前面提到的“几百万人口”又是谁?我们知道,中国绝大多数三线城市市民参与的城市化进程其实有两波。

第一波是20世纪50年代的“三线”建设和一百多个苏联援建项目,在计划经济的推动下,他们可以当工人、当干部、进入部队。另一波是20世纪90年代到新世纪之交,他们被国际分工体系吸纳,进入世界贸易。厘清这两条路径之后就会发现,问题提到的“局限感”里涉及的那些因素,并没有显著地发生作用。

相反,真正决定一个城市如何发展,能发展成什么样的因素,我觉得首先是地方政策,其次是沿海、内陆的区位差别,第三是资源禀赋——有海外关系,有税收优势,效果肯定不一样。如果把城市抽象成一个有性格的人的话,我觉得这个效果也是他真正的追求,而不是外界怎么看。更何况,视角不落在本地的话,来自外界的很多判断、评价是有偏差的。

以富士康为例,对于郑州和周边县市的青壮年而言,只要买一张二三十块钱的大巴票,就能一个月挣几千块钱工资,是一种社会福利。对于本地来说,这是某种“资源禀赋”。

所以,“历史包袱的主体是谁?”这个问题后面,还可以加一系列质询:谁想发展?谁获得了福利?谁在玩我视频里的那些“狂野魔幻风”?

《新周刊》:如今我们越来越多地注意到“C城”,并且愿意接受不同层次城市的“各美其美”,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打开社交媒体输入任何一座城市的名称,都能看到丰富且有趣的“城市传记”。你怎样看待“C城”出圈与互联网的关系?

史里芬:首先必须强调的一个前提是,互联网只会提高人们的期待阈值,而不是降低。中世纪时,人们没有社会晋升或者阶层的概念,维持体面生活的方式就是向他们这个行业的师傅学艺,混口饭吃。但是当互联网把更多光彩夺目的生活推送到你面前,有些人可能就不会还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加一份中等薪水了。

换言之,互联网只会让你把“武康路松弛感”定义为时尚,而“一线”之外的城市都显得赶不上趟。

但是当经济下行,消费降级,我们以欧美大城市为标杆向上模仿的那条路走不通了。同样地,以前要往北京、上海跑,但现在北京已经减量发展了。

在这种严峻挑战之下,这场“各美其美”运动的主体,也就是年轻人,首先必须活下去,利用好手头有限的资源,在满足物质需求的同时也能部分兼顾一下精神需求。

大城市待不下去了回到家乡,我能恨它吗?我不能。我只能让自己觉得它可爱。唯一的办法就是爆改一下奶奶留下的家属院房子,在社交媒体上度过“属于90年代的非常惬意的一天”。

《新周刊》:本质上是为生活现状寻求一种逻辑自洽?

史里芬:是的。它绝对不是欧美那种逆城市化的、田园牧歌式的后现代现象,而是现代化进程突然被打断后人们的应激反应。年轻人并没有突然变得充满人文关怀,不计较名利得失,对“一线”以外的中国报以温情脉脉的注视。

《新周刊》:互联网可能还起到一个抱团取暖的功能,就是借不同人的观点说服自己——我所处的这个城市其实也还行,你看大家都那么认为。

史里芬:是的。年轻人依然有对美好生活的需求,既然不能以增长的方式实现,就只能通过不断的挖掘和信息交换来实现,类似于“内卷”,即发展停滞下的向内转变。

比如,你买不起更大的商品房,就只好给你的家属院房子装香薰灯,装能补充维生素D的紫外线灯。就像平成之前的日本人可能会去南美、非洲旅游,买一堆奇奇怪怪的木雕堆在自己的大房子里。但现在只有一个房间住了,那就买手办、买扭蛋吧;实在不行,买点“谷子”,买个亚克力立牌也挺好。

《新周刊》:你认为互联网上与现实中的“C城”日常之间,有多大的鸿沟?

史里芬:经济下行,受到最严重冲击的,一定是自身造血能力不够强的城市。

因为年轻人的虹吸效应足够强,“一线”城市有无数工具箱里的工具可以拿出来用。与之相比,“二线”城市远不具备相当的人口规模来支持它的非税收入能力。

换言之,全民体制化,民营经济存在感低,更符合真实的大多数“C城”的面貌。年轻人想在“C 城”立足,取决于他们能不能尽快找到一个更稳定的编制,比如“公检法”会比“教师编”更好。关系的保障作用会更加凸显,我们在一起相亲,也肯定都得先看是不是双职工、双体制内。

年轻人会喜欢这种生活吗?那些在社交媒体上写“城市传记”的年轻人,又有多少真的生活在当地?

《新周刊》:为“中心”之外的城市做“传记”、造典故,其实也是你工作最重要的部分。你觉得自己的工作意义何在?你希望以什么样的方式,对你口中的“C城”命运进行一些建设性的回应?

史里芬:在中国,互联网本身的语境就是高度城市化的。谈到见网友,你脑子里的预设环境肯定不可能是田间地头。所以,一个大前提是,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视频,让互联网和不那么“中心”甚至非常乡土的地点结合起来,像“地理大发现”时代的探险家那样,让所有被忽视的景观留下痕迹。

其次,我非常希望经由我的视频建造一种本地认同,让湘潭人爱湘潭、蚌埠人爱蚌埠,而所有保定人都记起来,他们的父辈和他们都同样在保定动物园里看过同样一只1976年出生的老熊。

我觉得这种本地认同是社区联结的前提。就像第一次城市化进程中的那些厂矿大院、单位小区,门卫能认识你家里的每一个小孩,而不是像现在的小区那样,所谓“管理”,就是保安用一把U形锁把几千人关起来,而没有人出头建立业委会、更换物业。

我希望生活在“中心”之外的人,能看见他们的城市,看见他们的小区,看见他们的生活范围,哪怕只是周末钓鱼、遛娃、野餐的游乐场或者3A级旅游景区。这是社会的稳定器和安全阀,也是普通个体赖以自救的依托。

《新周刊》:当你把视频上传到网上,城市的范畴可能远远不止于地理意义上的“本地”了。它可能更像一个开放式的文本,每一个参与讨论、参与围观的人,都在拓展它的边界、续写它的故事,而且“微不足道”在其中是有意义的。

史里芬:对。有很多年轻人看到我的视频当中的一个失落的游乐园,游乐园现在几乎变成废墟了,他们有的人在澳大利亚留学,有的人在上海工作,有的人在美国定居生了孩子,但是他们都可以共同回忆到自己的童年,并且他们能够在我的评论区里面互相交流认识。

这些“微不足道”汇聚成一个共识性的历史剖面,不是“一将功成万骨枯”式的,而是在具体的时间和地点,每一个身处其间的人,鲜活地、有温度地感受到彼此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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